温仪景推着萧玉京在院中停了下来。
春日的太阳正好落在萧玉京脸上,照的他睁不开眼,微微偏过头去。
“真有心仪之人?”看着沉默的人,温仪景抱着胳膊站在他旁边,视线落在萧玉京长长的睫毛上。
即使有,那多半也是个嫌贫爱富的。
毕竟二十六岁的萧玉京没能将人娶进门。
可若是这样,萧玉京却忘不掉,她真要瞧不起他了。
萧玉京:“没有。”
年少时候,觉得那些女子叽叽喳喳太吵了。
后来长大了,忙于战事,便无心再多看一眼。
温仪景弯下腰去,小脸凑到他面前看他表情,仔细辨别此话真假。
萧玉京不自在的抬了抬头,拉开距离,“真不曾有过。”
若有,那人还活着,他便是双腿废了,也早已经将人娶进门来。
而若是那人死了,他纵使碍于萧家全族应了婚事,昨夜也断然不会碰太后娘娘分毫。
温仪景信了,站起身来,眉梢轻挑,“那就是嫌弃我年纪大?”
二十八岁,的确是快该做祖母的年纪了,昨夜却才刚……
温仪景不自在咽了咽唾沫,都怪她太洁身自好了。
萧玉京,“……”
他就说女子叽叽喳喳吵闹的很,哪怕是太后娘娘,也不依不饶的紧,实在是让人头疼。
不过面前人身份尊贵,又是个心狠手辣的,他已经妥协成婚,又有了夫妻之实,此时便也不好半途而废。
于是,他淡淡摇头,“不曾,你身份尊贵……”
样貌年轻,看起来只有十八。
后面的话,他及时打住了,实在有些轻浮,不便出口。
温仪景哼了一声,“之前说不想让我去给你父亲敬茶,是不是也因为我身份尊贵,怕我让你父亲给我下跪行礼?”
萧玉京默认了。
当时他宁可陪太后娘娘回幽兰园证明些什么去。
温仪景轻笑一声,“现在呢?”
萧玉京看了一眼阳光下眉眼弯弯的人,摇头。
太后娘娘行事妥帖,不会让人不适,给足了父亲体面。
温仪景有些热了,推起萧玉京往外走,感慨说,“夫君也无需妄自菲薄,便是没有我,等各大世族整顿完自家庶务,便也会腾出手来请媒人上门同你说亲。”
萧玉京虽不良于行,还过了正当婚的年纪,可却是独子,样貌俊美,家财万贯,又早早投诚新帝,嫁给她又没有婆母磋磨,大姑娘小寡妇惦记的绝对不少。
萧玉京当然清楚这些,所以入京之后他们父子一直都是闭门不出,谢绝会客。
然而却没想到,阻挡了别人,却没挡得住太后娘娘一道懿旨。
就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如此委屈低嫁,到底图谋什么。
萧家财产尽数归于皇商,每年为国库能贡献大半,已经没什么油水了。
“说起来,也是我救了你,省的日后你要挨个拒绝说亲的人,一不小心得罪了京都权贵。”温仪景语重心长道。
在京都,萧玉京说不上门第高的贵女,他身份太敏感,一不小心就有结党营私之嫌。
可天作证,萧玉京从未想成婚。
萧玉京,“多谢夫人。”
太后娘娘巧舌如簧,只动动嘴皮子就收了郑家半数兵马。
今日更是要让他对她的图谋不轨说谢谢,偏他只能遂了她心意。
……
幽兰园。
温仪景身边惯用的人一早才进府。
没提前被通知的萧玉京又见几个陌生人,有些措手不及。
察觉到几道视线看过来,他不自在地抬手用袖子又遮了遮双腿。
三人齐齐行礼,“见过公子。”
萧玉京僵硬麻木地点头。
余光看到几个人都没看自己的腿,心里稍微松快几分。
“槐序擅针线,素商擅饮食,玄英擅医。”温仪景给萧玉京简单介绍三人。
本是春夏秋冬四人,兰时为春,功夫最好,是她的先锋军,死在了战场。
剩余三人各有特色,三十左右的年纪。
槐序为夏,个头略高,杏眼乖巧。
素商为秋,略矮一点,丰盈圆润,不笑的时候唇角都是翘着的,狐狸眼黑亮。
玄英为冬,慈眉善目,精瘦有力。
“玄英师承千金门,医术精湛,战场上多亏了她,我才能几次三番死里逃生。”温仪景真心介绍,“让玄英帮你瞧瞧?”
她想和萧玉京要一个健康的孩子。
萧玉京的身体肯定得调,她最信任的就是玄英。
沉默的萧玉京袖子里的手骤然紧缩,太后娘娘此话何意?
怀疑他的腿?
觉得他是故意装残废,在养精蓄锐?
然而这值得太后娘娘委身于他来试探吗?
他心中很快就得出值得的答案。
成了夫妻,本就身体不好的他哪一日去了,也没人会觉得太后娘娘动了手脚。
可太后娘娘到时候却能名正言顺谋取他的家产。
以她的手段,世人都还要称赞她善。
萧玉京一瞬间想通了太后娘娘下嫁的缘故,呼吸发紧。
他不惧死,甚至也无数次不想活,可他的生命该他自己来消耗。
太后娘娘在等答案。
他知道自己不该拒绝,可是却也不想再多一个人看到自己这双腿的狼狈。
纵使逃不过一死,却也想留体面。
一句简单的‘可以’,唇瓣翕合,萧玉京就是说不出口,脸色越发阴沉了下去。
温仪景余光瞥见萧玉京脖颈的青筋,茫然蹙眉,让槐序等人先下去。
房门合上,只剩二人,她盯着他额头的一层薄汗,方才晒了那么久太阳都没出汗,现在却急出了冷汗?
“你不想让玄英为你看诊?”温仪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。
这人是不是太讳疾忌医?
千金门的医术,世人求之不得,他反倒抗拒。
着实有些诡异。
萧玉京看着她依旧温和的模样,冰凉的手中被塞入一杯温水,可却驱不散周身的寒意,硬邦邦回,“不想。”
温仪景知他不悦,摩挲着手里的茶杯,视线落在他的腿上。
难道说,萧玉京的腿是装的?
“既然不想,就算了。”温仪景喝了一口茶,不太在意地笑了笑。
话音落下,她清楚看到萧玉京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下来。
温仪景放下茶杯,转而又问,“脉案是否能给玄英看看?”
以他对双腿的敏感,或许并非有图谋,只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软弱?
萧玉京忙不迭点头,“当然。”
只要不来看他的腿,都还好。
脸上的阴沉散去,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带了几分儒雅的死气沉沉。
心中猜测得到证实,温仪景又问,“让玄英见一见为你治疗的大夫可行?”
萧玉京,“可。”
太后娘娘是懂以退为进的,能察觉别人的敏感,却也不会放弃的目的。
不过他的腿是真的废了,但死期也没那么快,太后娘娘可以放心他不会造反,却也还要和他这个瘸子再做一段时间的夫妻。
温仪景目的达到,打开了萧天启送的见面礼。
她把玩着手中的对牌,意外地看向萧玉京,“内宅大权这么快就给我了?”
不怕她从账册上窥见萧家隐匿的财产?